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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小心地輕拍一下女孩的肩，見她終於沒有揮手撥開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低聲下氣的道歉並不是稀罕事，但他還是可以每次都發誓那是由衷的感到不好意思，儘管有時其實他也沒完全搞懂自己錯在哪裡或者她為了甚麼而生他的氣，總之只要他一察覺她怒氣的對象是自己時，一定會馬上浮起歉意。
不過又一次，男孩猜錯女孩生氣的原因，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隱約散發的怒火似乎有所消減。
「對不起。」再一次道歉。
「那你快給我嘗嘗這個嘛！」
女孩手心捧著的小小的點心，是俗稱和果子的由東方島國所制造的佐茶甜點，本來那是為了中和品茶時殘留口腔中的苦澀味而製，所以味道也調校得特別甜膩。男孩沒有對甜食的強烈喜愛，就算是女孩給的也未必能成為叫他立即放進口中的誘因，更何況，他頭上的一片藍正鼓勵他拒絕這回的請客。
頭上這片藍，意外地跟他和她的距離並不遠——那也不足為奇，反正不會有比天空更遙遠的藍色了。輕輕隨風搖曳的葉片、讓葉片依附生長的枝椏、聚集著枝椏的粗壯主幹，三者反映了普通的大樹本來的顏色深淺，以藍色色調在兩個人的身後和頭頂繁茂︰水藍的葉片、純藍的枝椏和略深藍的主幹。
而除了大片大片有層次的藍色外，樹上也掩映著跟女孩手中一樣的草綠、柔軟、甜膩。那不是人為掛上去，那是作為樹的兒女，與它親密連繫著的一顆顆果實。男孩記得「和果子」這個名字中的果子，明明就只是「點心」之類的意思，跟植物用於繁衍的搖籃完全是兩碼子事，到底是甚麼讓這些異國的點心變成自己的語言所述的意義呢？
一如先前所說，他不會特意吃甜膩食品，而眼前這美麗卻不靠譜的樹所結的果實更是無法讓人吃得下咽。不過他自己也是同樣的甜膩過份，也是同樣的不靠譜吧。說到底無條件的認錯並道歉根本就不可能，不是嗎。過份的遷就只會讓那變得廉價並生厭，而過份地容讓根本只是讓他對她的態度顯得虛偽不可信。
所以妳才叫我吃嗎。男孩內心的男孩搔搔頭。男孩最後還是接過女孩手心的柔軟的甜膩的草綠的果子——不管它是日文還是中文了——逼著自己不假思索地放入口咬下。
「咔」。
牙齒敲到了甚麼，或者是甚麼阻止了牙齒咬下。放下剩下的半口和果子，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好比藍色的樹和樹結出的茶點般荒誕的一枚小小齒輪。
他看到女孩無言用手掰開另一顆果子，那裡面除了綠豆香的餡料外沒有其他的東西，她把掰開的其中一半遞給他再著他放下剛吃下的換吃這半新的，他再咬下新的和果子只是又被這明明已確認無事的點心敲到牙齒。怎麼又是齒輪呢，實在太想不透了，除了中文和日文的果子之差異外，連牙齒和齒輪這笑不出的笑話也被灌注入這小小的點心去了嗎？
女孩解釋，那是因為甚麼的父母就會生出甚麼的孩子。人造物的齒輪，當然要人造的藍色的樹跟人的牙齒才能生出來。天哪，男孩的頭開始痛起來，難道是自己又惹她生氣了，她才想出這種猜不透摸不清的謎語抑是玩笑，好狠狠作弄他一番嗎？他像女孩般敏銳得不需要的直覺叫他再次向她低聲下氣地道了聲「對不起。」
而他這次還是碰不對女孩正敲著臉頰的原因。
（1201字，餘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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